結婚時,媽媽說親戚朋友都在高雄,無論如何要回去「辦桌」宴客。
外燴團隊搭塑膠棚封住家門前的巷道,並不寬敞的巷道擺了兩排圓桌,一月的南臺灣微微有些熱,裡面的空氣不太流動,總覺得拉住脖子的這條領帶極蠢,西裝也蠢,這時候我被指導要起來敬酒。已經開始上紅蟳米糕了,我遲疑起身,有點不情願。也許覺得很不好意思,甚至非常沒面子。從前坐在路邊吃酒席沒什麼特別感覺,如今自己當主人,怎麼就站在道路中間,逐桌向認識或不認識的人敬酒。我的眼光總是被各桌上那籠紅蟳米糕抓過去,蒸得恰到好處的糯米飯肯定鬆緊有度,並且吸收了一些膏黃,上面覆蓋兩個豔紅的蟹殼,料想殼內飽滿著蟹黃。多麼想繼續坐著吃紅蟳米糕。
紅蟳米糕用糯米、鮮蟹烹製,可謂米糕的節慶版,突出豪華的裝扮,帶著喜氣洋洋的表情。從前臺灣人視紅蟳為滋補珍品,認為它有助於少年發育、產婦坐月子,對中年禿頭、老人眼濁、畏寒怕冷等也有療效,我獨迷戀其美味。
是我太貪吃了或心胸狹窄?二十幾年來,一直記得在自己的婚宴上錯過的紅蟳米糕。當時的我忙於跟賓客一一敬酒,怕桌上那籠紅蟳米糕快被吃完了猶未能脫身,我努力壓抑快爆發的焦慮,勉強維持新郎的基本禮儀,頻頻回頭看我的紅蟳米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