生活中常常有一股內在驅力,驅使我去覓食日本料理,這種吃食慾望非常即 興,每隔一段時間就嚴重思念著。
我鍾愛日本料理,愛它敬重天地、疼惜自然,它比世界各國的料理要尊重食材的原味,因而無論刀工、調味、烹煮都追求清淡。
清淡是一種舉重若輕的美學,日益影響當今的飲膳觀念。日本統治過臺灣半世 紀,料理上的某些習慣和手段,臺灣人選擇性地將它內化為飲食生活,甚至演變成混血臺菜。
台灣大街小巷都有平價日本料理,這種店不像懷石料理那麼昂貴,那樣行禮如儀;而是生猛有力,帶著濃濃的臺客味,無以名之,暫曰日臺式日本料理。它們的生魚片不會出現紫蘇葉,通常是舖整著白蘿蔔絲;也鮮少用新鮮的山葵研磨,而是以芥末醬取代,芥末醬混溶在醬油中,食客整片蘸滿,吃法很豪邁。
我想像貧窮的時代,貧窮有貧窮的變通,沿襲日久,日本料理在臺灣遂發展出 一種獨特的庶民性格–缺乏一絲不苟的態度,也毫無正統日本料理的拘謹、上菜節奏,餐具和菜餚的形式更顯隨便。這種店多有一種老紳士的氣息:可能受過日本教育,言談一絲不苟,自我意識到地位高人一等。
我在日本吃生魚片都很薄,薄得幾近透明,可台灣好像信奉碩大美學,生魚片 多切得很厚,桌上擺了一瓶龜甲萬醬油供食客取用,生魚片鮮度、甜度都可圈可點,可惜還是無紫蘇葉搭配。沒有紫蘇葉的生魚片,彷彿沒有愛情的青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