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學河畔-文學烏托邦

首播日期 :
2021/04/26
主持人 :
凌性傑

閱讀是一種最深刻安靜的陪伴,文學也總是溫柔細膩收納生命中的難言之隱 - 孤獨、憂傷、病痛、恐懼、無常。文學的存在是生命的一處綠蔭,一方海洋,讓困頓的身心有了遼闊的安放所在–凌性傑帶您走進文學烏托邦,在世界的裂縫中看見光亮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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凌性傑《文學少年遊》

      看了一部受到許多人議論的日劇《中學聖日記》。這部戲幾乎是另一個版本的《魔女的條件》。這兩部日劇,講的都是年輕女老師與國中男學生之間不被世人認可的愛情。     《中學聖日記》裡,有村架純飾演的女主角末永聖,已經有了論及婚嫁的男朋友。二十五歲的末永聖在鄉間中學教授語文課程,那清純空靈的面容真是所有少男心中國文老師的最佳典型。身為教育職場新手的她,除了授課還要擔任導師,處理學生生活中的種種問題。有一天,末永聖老師在黑板上抄錄幾行詩句,這幾個句子後來也成為劇情發展的重要關鍵。那是唐朝詩人杜甫的〈春夜喜雨〉,穿越時空在日本的中學課堂上出現了:        好雨知時節,當春乃發生。   隨風潛入夜,潤物細無聲。     座中的男主角是十五歲的黑岩晶,由十九歲的新人岡田健史飾演。外表看起來酷酷的黑岩晶與溫柔婉約的末永聖各有心事,然而命運讓他們交會,甚且點燃了他們愛的花火。各自陷落在生命困境裡的這兩人,在一場夜間大雨中越靠越近。看不清來路與去向的他們,連面對當下都感到徬徨。他們坐在汽車裡,密閉空間內的交談夾雜著雨聲,黑岩晶若有所思,突然開口對末永聖說:「一場及時雨,會專門挑一個好時候下。春天到了一會下雨,雨被風吹拂著一直下到晚上……。老師你說的沒錯,我感覺詩裡的景色就在眼前。」聖老師這麼回應著:「我特別喜歡這首詩,感受到的風和雨,看見的景色,我一直希望能傳達給別人,謝謝你。」     編劇不顧杜甫是否反對,用這首詩串連起相差十歲的師生戀。這樣的感情,注定是得不到旁人祝福的,無來由的愛其實沒有我們想像中那麼強大,可以抵抗所有規範或反對。我從那部戲裡,理解了什麼是絕望,也理解了文學帶來的微弱希望。杜甫的詩像是祝福,也像是保護罩,在現實磨難中給予一點點智慧、一點點勇氣。似乎明白了小小的道理,愛會在艱難之中自尋出路。      職場的操煩、勞倦,常常是會耗損精神的。有些工作必須頻繁面對人與人的交接往來,做久了,自己的心難免會磕碰,難免會受傷。太常擦傷或是過度擦傷,其實也滿容易致死的吧。受過傷以後,希望日子可以過得非常簡單,多情而無悔,這樣就夠了。       「另一條回家的路」這篇文章寫道:「一直覺得血緣關係是這個世界最暴力的事情之一,因為由不得自己,全憑造物者決定。身體裡流著怎樣的血,背負著怎樣的基因,接受怎樣的教養,取決於機遇與偶然。家提供了庇護與某些恩義溫情,但同時也賦予宿命。那樣的宿命如影隨形,一輩子都無法甩脫。到很久以後才明白,離家之後,可以不斷回家是多麼好的一件事。      

蔣勳《孤獨六講》

    蔣勳老師的 《孤獨六講》梳理生命中的孤獨境遇,從六個面向碰觸最幽微的人性。「情慾」、「語言」、「革命」、「暴力」、「思維」、「倫理」這六個主題,跟孤獨原型相互關連,交織出人的命運。蔣老師說:「對人性的無知才是使人變壞的肇因,因為他不懂得悲憫。」「因為我一直覺得,孤獨是生命圓滿的開始,沒有與自己獨處的經驗,不會懂得和別人相處。」這些話語讓我明白, 跟他人對話、跟世界對話之前,首先要跟自己好好對話。要經歷一些事之後,才終於看見自己的執著、煩惱,理解那麼多的「求不得」為什麼會變成生命的負累。       記得剛剛在高中任教的時候,有一個高三的學生問我:「為什麼同學不喜歡我?為什麼他們要排擠我?」那時,經驗不足且欠缺智慧的我直接說出了真心話:「不被喜歡就是排擠嗎?先問問自己做了什麼吧?別人有義務喜歡你嗎?倒是可以試著想想,怎麼散發令人喜歡的特質。」急於幫學生釐清問題的我,看著他的無助,剛好也暴露了自己的無助。一直要等幾年過去以後,才有一點恍然──當時那個學生根本還沒準備好去面對問題、解決問題。他只是想要得到一個暫時的情緒出口而已。是我自己過度魯莽了,過早把問題揭開來,這可能就是所謂的揠苗助長吧。             這世界其實很公平,也很殘忍,不願意設身處地理解他人的人,通常無法獲得他人的理解。人與人之間,何其艱難。夠有自信、夠愛惜自己的人,比較不會在意是否被他人接受或喜歡。而且,那樣的人,往往是備受歡迎的。自愛與愛人,常常是一體兩面。能夠自尊自重,敬慎對待自己的孤獨的人,通常比較能夠得到別人的信賴與敬重。那個孤獨的起點,決定了人際關係的好壞,也決定了感情交流的質地。            看見孤獨的生命原型,善待自己的孤獨,或許才能活得更加自在坦然。     

許悔之《不要溫馴地踱入,那夜憂傷》

暴雨中讀《不要溫馴地踱入,那夜憂傷》「末日幻覺」寫到:   那時如此年輕 你不接電話 我就以為 末日來了所以天降黃雨 像一隻鷹 想要展翅飛翔 卻發現灌了鉛的天空 連呼吸都不可能 那時候我們以為一次的相會 就是生生世世了        也許因為生命本質的親近,許悔之筆下的動物們好像對我說了很多祕密。壁虎、白蛇、紫兔、雲豹、山鹿、狐狸、白熊、鯨魚、獨角獸……,在不同的詩行裡露出身影,發出聲音,可能是主角,也可能是配角。牠們迎面而來的時候,與我交換生命的訊息,以及許悔之小宇宙裡的祕密。        不認識許悔之之前,我就是透過那些可愛動物得到許悔之的安慰。二十世紀末,我在最困頓的時刻讀許悔之,在嘉南平原的茫茫大霧中幾乎迷失自己。《當一隻鯨魚渴望海洋》、《我一個人記住就好》絕對是療癒系書寫的精品,我每次讀著覺得想哭,就失聲痛哭了。用淚水洗滌罪惡或痛苦,試圖成為一個嶄新的人,我開始豢養屬於自己的可愛動物,並且幫牠們布置一個安穩的家。《當一隻鯨魚渴望海洋》、《我一個人記住就好》的精華,如今都收在《不要溫馴地踱入,那夜憂傷》,讓我想起當年的淚水,而終於可以微笑以對了。        詩歌文章若為某人某事而作,起點正是關懷。許悔之關懷的對象有親人、師長、朋友,也有遠方的受難者,慈悲與柔軟形成了這類作品的基調。許悔之的作品讓我明白,他人的苦難其實與自己息息相關。作為一種傳達的藝術,詩不是聲嘶力竭的哭喊,也不是氾濫的呼告,而是用眼角的一滴淚水折射出一個令人動容的世界。        

郭強生《尋琴者》

《尋琴者》如其名,始源於某種失落。郭強生想用小說,寫追求藝術有關的主題,藉此回顧自身三、四十年來何以仍走在寫作路上的理由,遂也像是,寫他的故事。       「這部小說是時間換來的,過了50歲,有些事慢慢面對,不需像30歲用寫作證明自己、讓批評家注意,是寫這主題比較理想的狀態。過了50歲之後動筆,其實更像是寫自己的故事。」郭強生說。但選擇音樂家而非作家,是有意識地拉開書寫的客觀距離。「我想完成像音樂那樣純淨,像演奏,每個音都是俐落準確的感覺,每個句子,都像鋼琴的奏鳴曲。」       《尋琴者》諸人物皆「不是成功的音樂家」。為了鋼琴演奏,受過的苦,所致的恐懼、自欺,很自然代入郭強生個人寫作的歷程。小說家看似早慧順遂,自高中即開始發表作品、大學畢業出書,實則走過很多自我懷疑的路,「我跟書中人有相似的地方,中間有13年不敢碰小說、放棄寫小說。有個心情是:那時候的我怎麼了?所以創造了人物。」       調音師的造型,來自郭強生20年前遭遇之人的輪廓。那人像許多天賦優異的藝術家,未曾受過正規的音樂訓練,卻能考進音樂系,意氣風發一時。日後重遇,發覺後來的他已轉任鋼琴家教。調音師的原型也如同小說家在紐約求學時結識的許多音樂系朋友,一次次應試考核競逐中,經歷生命的虛無化,「我沒有全然了解,但我知道有一個這麼有天份的人,必定遭遇了什麼事。」面對他人故事裡缺失的篇章,郭強生說:「我用我的經驗,嫁接在沒有結局、留有很多空白的人物背景上。」  

林達陽《蜂蜜花火》

有事與無事,都可以成為散文的核心。然而無事的散文難寫,難就難在於如何無中生有,在沒有重要情節的語句裡完成傾訴。《蜂蜜花火》的事件通常出於浮想,通過想像的內容直指存在的感受。如此一來,無事也變得有事了。《蜂蜜花火》諸多篇章的心情,常在「尋找原因」與「下定決心」之間擺盪,溫柔的、暴烈的相互交織,肯定的、疑惑的對應辯證。       以動物們為喻依,林達陽的這一系列書寫,有甜美也有憂傷。書寫筆觸像是水彩畫,有層次地暈染,風雲雨露、草地青青、大海蔚藍、天氣的透明感……,處理得極為細膩。敘述腔調則像是美聲男伶,以高級的和聲收服閱讀者的耳朵。我一直認為,標點符號的調度、字詞的選用、句型段落的安排,在在影響文氣與風格。林達陽的散文之所以迷人、具有辨識度,正在於獨特的敘述腔調。他能夠穩定控制字句構成的方式,也常在篇章中製造波瀾起伏。       這本《蜂蜜花火》,人與動物相互映照,寫動物的形貌與存在,無非都是出於自我目光投射。林達陽說:「我們已經長大、已經成為現在的我們了,沒有演化成其他更美麗更寂寞的動物,沒能以其他的樣子相見相遇,想來難免覺得有些可惜,只好記錄在這裡。」而人這種動物,我想正是因為這些溫柔的想法才變得美麗的。 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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